中国韵文史

第十五章 南北小令套曲之兴起

龙榆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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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自南宋歌词之法式微,而南北曲先后继起。以来,有大曲,有转踏,且歌且舞,渐具戏剧之形式。至而有院本,有诸宫调,以次演化为杂剧,为传奇,有科白,兼歌舞,俨然成为舞台剧;此当入于《中国戏曲史》,非本编之所可范围也

  王骥德推论南北曲之起源,以为中国乐歌自古即分南北[1](详《曲律·总论南北曲》)。而今之所谓北曲,实始于,至而极盛。南曲始于何时,未有定说。据祝允明《猥谈》云:“南戏出于宣和之后,南渡之际,谓之温州杂剧。”(《续说郛》)其所用曲调,出于词者为多,其渊源可考也。南曲至代而大行魏良辅腔,而北曲遂废康海论南北曲之流变云:“古曲与诗同。自乐府作,诗与曲始歧而二矣,其实诗之变也。以来,益变益异,遂有南词北曲之分。然南词主激越,其变也为流丽;北曲主慷慨,其变也为朴实;惟朴实,故声有矩度而难惜;惟流丽,故唱得宛转而易调;此二者,词曲之定分也。”(《沜东乐府序》)南北曲以渊源之殊致,与音乐上之不同,其差别如此。

  以来之小令、散套,并依南北曲之声而作。小令、散套,统名“散曲”,又名“乐府”,别称“清唱”;而散套亦称“套数”,又名“大令”;小令别有“叶儿”之目,实皆清唱之曲,特体制长短微别耳。小令只用一曲,与宋词略同。套数则合一宫调中诸曲为一套,与杂剧之一折略同(王国维说)。魏良辅云:“清唱俗语谓之冷板凳;不比戏借锣鼓之势,全要闲雅整肃,清俊温润。”(《曲律》)李斗亦云:“清唱以笙、笛、鼓、板、三弦为场面。”(《扬州画舫录》)清唱有时摘取杂剧、传奇中之一段,省其宾白用之;而散曲之本场面可言者,亦与人歌词之借以“娱宾遣兴”者,约略相同。此歌唱方面,词曲之性质相近者也。

  王骥德云:“套数之曲,人谓之乐府;与古人辞赋,今之时义,同一机轴。有起、有止、有开、有阖,须先定下间架,立下主意,排下曲调,然后遣句,然后成章。切忌凑插,切忌将就;务如常山之蛇,首尾相应;又如鲛人之锦,不着一丝纰颣。意新语俊,字响调圆,增减一调不得,颠倒一调不得。有规、有矩、有色、有声,众美具矣,而其妙处政不在声调之中,而在字句之外。又须烟波渺漫,姿态横逸,揽之不得,挹之不尽。”(《同律·论套数》)又云:“作小令与五七言绝句同法,要醖藉,要无衬字,要言简而趣味无穷。”(《论小令》)此散曲结构上所应注意者也。

  骥德又云:“散曲绝难佳者。北词载《太平乐府》、《雍熙乐府》、《词林摘艳》,小令及长套,多有妙绝可喜者。”(《曲律·杂论》)今三书并存。《太平乐府》为杨朝英(号澹斋青城人)所编,全为曲。《雍熙乐府》、《词林摘艳》,同出于嘉靖间,兼收诸家作品,而《雍熙乐府》搜罗尤富;特不标作者姓氏,为一大缺点耳。此外人选元曲之传世者,尚有杨朝英之《阳春白雪》,无名氏之《乐府群玉》、《乐府新声》。由上六书,可以窥见代及初散曲流行之盛;而《阳春白雪》首录人词十首,题为“大乐”,以别于人小令、套数;《词林摘艳》,亦间采赵令畤欧阳修康与之诸家小词;意此为词歌谱之仅存于二代者;而词与散曲之关系,与其源流盛衰之由,亦较然可睹矣。

附注:

[1]以为中国乐歌自古即分南北:原书在“乐歌”后有句号,非。《曲律·总论南北曲》云“曲之有南、北,非始今日也。关西鸿胪《珍珠船》(其所著书名)引刘勰《文心雕龙》,谓:涂山歌于‘候人’,始为南音;《有娀》谣于‘飞燕’,始为北声。及夏甲为东,殷整为西。古四方皆有音,而今歌曲但统为南、北。”

《中国韵文史》:上海古籍出版社二零零二年版。
听琴斋主人制作(更新于二零二四年三月七日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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